my music guide of "How To Be a Woman", vol.1

〈我的『如何成為女人』音樂指南〉是掛在心裡想了好幾年的題目，每一次聽到這些曾經啟發我、陪伴我二十年、歌詞背得比任何一篇課文都滾瓜爛熟的歌，都會湧起一次想下筆的念頭，想好好表達這些音樂對於一個小女孩如何意識和活成一個女人的意義、故事和感謝，但始終未能成形。近日身體狀況虛弱，沒有太多餘的體力，卻花了許多時間在腦子裡不斷混亂整理著，意圖理清許多音樂、文字、記憶對自己至今生命的影響與後座力。

就當是拜早來的中年危機之賜吧，至少，終於開始動手敲鍵盤了。
而第一個冒出的名字，叫做Paula Cole。

1996年，國二升國三，為了大人們口中如同生死大事的高中聯考（人生從此在天堂或地獄般的界線），我每天在書桌前熬夜，儘管大多的時間都在發呆、打瞌睡、偷聽卡帶隨身聽以及深夜的ICRT，從Ron Stewart聽到Richard Wang。某天，這首混合著女聲喃喃和輕快節拍的歌曲，來自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突然地在各個時段狂播起來。當時的我還停留在Aerosmith、Bon Jovi、Mr. Big等等老團的搖滾初學班階段，抽屜裡的卡帶都是瑪麗亞凱莉和葛萊美的喝采，Paula Cole這樣的民謠搖滾女孩殺進我的耳朵，我才發現，自己一直都在找這樣的聲音，跟我一樣是女生、有著我希望長大以後的樣子和態度的女生。

「我的約翰韋恩去哪了呢？
我的草原之歌在哪呢？
我的童話結局呢？
所有的牛仔們都去哪了呢？」

Where have all the cowboys gone?
以國中生的英文程度，能夠確定意思的大概只有曲名和零零落落三四句歌詞，更別說跟上Paula那樣隨性唸歌般的節奏了，儘管如此，我仍然一見鍾情式地愛上這首歌，愛到每天晚上等著ICRT播放，愛到鼓起勇氣在半夜偷打電話進去用破英文點歌。問題是大部分點歌的人都是為了某個對象，我沒有，只好臨時亂扯了一個在當時勉強算得上有點興趣的同學的英文名字，謝天謝地那是個菜市場名。

活過高中聯考，終於有零用錢可以買CD，我走進台北東區淘兒毫不猶豫地拿走這張專輯結帳，Paula Cole "This Fire" 成為我的第一張CD唱片。有了撥接網路之後，我把這首歌的歌詞印下來，一句一句翻字典查，我想讓這首歌成為我的一部分，或者說，我想讓自己長得更像、更接近她一點。

「我會負責洗衣服/如果你付清所有帳單
我會好好養小孩/如果你付清所有帳單
我今晚穿著新買的洋裝/但你壓根沒有察覺
我會負責洗所有髒碗/在你出門喝啤酒的時候」

即使這幻滅愛情與婚姻的警世預言來得極早，我仍然相當慶幸自己在青少女的年紀就收到了，她成為日後第一個用略帶幽默、慧黠和一點點神經質的口吻幫我撥開粉紅泡泡的先知，也成為我一路摸索自己該長成什麼樣子的女生的養分。

很多年以後，我從青少女長到了近中年女人的年紀，這張專輯仍在我的CD櫃裡，這首歌詞我仍然會背，也仍然時不時地連播個八遍十遍。五十歲的Paula Cole繼續在唱，氣質一樣靈活優雅，但更加成熟遊刃有餘。我非常喜歡她在許多現場版本都將最末段歌詞改成了：「你去負責洗碗/在我出門喝啤酒的時候」十足瀟灑幽默。

如今我想著牛仔們或許並不是消失，而是女孩與女人們也戴起了牛仔帽，如果自己就可以成為喜歡的樣子，何必尋找別人呢。